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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洞宗歸宗青原一系的原因初析

發布日期:2022-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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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明


曹洞宗上承藥山,本屬南岳,后來卻被劃歸青原。本文分析了曹洞宗改宗青原的原因,指出其改宗具有某種合理性,對整個禪宗的發展是有利的。

 

關鍵詞:曹洞宗 南岳 青原

 

曹洞宗屬于藥山一支,本為南岳系,后來卻被劃歸石頭,成為青原一系的正傳,其間是非恩怨,曲折幽微,年代久遠,難以明辨,然此事非小,不應無言,意非厚此薄彼,刮翻案風,而是澄源引流,知其變遷,解其原委,不屈古人,不負來者。

杜繼文先生認為,石頭宗系傳承上的種種問題,皆與“晚唐、五代間刮起的一股貶道一、抬石頭的風潮有關,而以《祖堂集》反映得最為集中”,“嚴格說,石頭系興起,實應從《祖堂集》為石頭大造輿論開始”(1)。石頭系的興起,也是以藥山一支的曹洞宗的加盟為重要標志的。輿論的作用與現實的力量相配合,使得原來人所罕言的石頭宗系成為堪與洪州宗并肩的一大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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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現有資料,曹洞宗至曹山本寂、云居道膺止,對于上代宗承只追述到藥山,并未明言自己的歸屬,而到云居道膺下一代,皆稱己宗為石頭傳人,可見宗門之改換始于此時。據崔彥撝撰《高麗國彌智山菩提寺故教謚大鏡大師元機之塔碑銘并序》,“曹溪門下,首出其門者,曰讓,曰思。思之嗣遷,遷之嗣徹(當作“儼”),徹之嗣晟,晟之嗣價,價之嗣膺,膺之嗣大師”,“大師法諱麗嚴,俗姓金氏”。此碑明確地抬出讓與思并列的兩大法系,并將曹洞宗歸入青原一系。此說不孤,又據《有唐高麗國海州須彌山廣照寺故教謚真澈禪師寶月乘空之塔碑銘》,曹溪門下,“秀出者唯二,曰讓,曰思。實繁有徒,蕃衍無極。承其讓者大寂,嗣其思者石頭。石頭傳于藥山,藥山傳于云巖,云巖傳于洞山,洞山傳于云居,云居傳于大師。……大師法諱利嚴”。云居門下高麗僧人有麗嚴、利嚴、慶猷、迥微,號稱海東四無畏大士,他們都承認自己是青原一系,這是云居一派已然改宗青原的明證。

改換宗系不是一件小事,若非絕大因緣,不會輕易為之。首先,藥山應當有從石頭參學的經歷。依《祖堂集》,藥山“謁石頭,密領玄旨”,與馬祖無涉;依唐伸《藥山碑銘》,則其“居寂之室垂二十年”,與石頭無關。其實這些或出于宗派之見,或述事不全,不能作為定說。依理論之,藥山應當與丹霞天然、江陵道悟一樣,是往來于二大師門下的。沖虛大概只看重乃師的主要經歷及馬祖一門的鼎盛,故對藥山參學石頭之事未曾道及,但碑文明言“南岳有遷”,表明對于石頭一派也是很尊重的,這在當時馬祖門下實不多見,若非藥山有此經歷,何以將當時影響甚微的石頭一系與馬祖、北宗并列?

正是由于有往來參學的經歷,藥山大概也與道悟、天然一樣,并未對后世明確宣布自己的宗承。據《祖堂集》,有問藥山承嗣何人,藥山并未明說,而是答云“古佛殿里拾得一行字”,再問是什么字,藥山答道“渠不似我,我不似渠,所以肯這個字”。從“一行字”可以推測為馬祖道一,一行者,道一也。但從“渠不似我,我不似渠”又可以推出一個“遷”字,不似者,變遷也,故也可解釋為承嗣石頭希遷。而且藥山當時的名氣不如道悟,雖然他在馬祖門下垂二十年,大得賞識,但論起年資,他與百丈懷海、南泉普愿一樣,都是屬于小字輩,聲名、地位都不高,無論是權德輿的《道一塔銘》還是歸登所撰的懷讓碑文中都沒有藥山的名字,宗密與白居易也未提及他,準確地說,除了唐伸所撰碑文之外,在當時找不到藥山的影子,這并不是藥山不存在或水平不高,而是說他當時的影響并不大,也不象江陵道悟那樣,明確被宣布為馬祖的大弟子。正是由于藥山在馬祖門下并無突出的地位,他又有從學石頭的經歷,他本人大概也未明確告知弟子自己屬于何宗,是故云巖、洞山、曹山等追述上代傳承,也只到藥山為止,如此為后世改宗石頭準備了條件。

藥山不僅有從石頭參學的經歷,其本人及后世也確實從石頭一系那里汲取了不少東西,是以曹洞宗的理論體系中分明有石頭的影響。石頭《參同契》中的“回互”說以及理事、明暗、清濁、母子、本末、尊卑、功位(處)等概念明顯地影響了洞山一系,在曹洞宗的理論建構中起了相當重要的作用。石頭指出,回互就是相涉、相互關聯,不回互即是各依本位(自性)而住,即各守自性,不相妨礙,事物之間既存在回互的關系,又有不回互的一面。曹洞宗對此既有繼承,又有創新。曹洞宗將事物(境)的回互相涉轉換為概念語言(智)對如如正理的表達,即通過曲折回繞的方式表達正理,以啟發學人自悟,盡量避免單純的直白和正面的宣示,也就是說將回互與不說破結合在一起,有敲有唱,正按旁提,偏正結合,賓主激勵,建立了一套頗具特色的教學體系,成為曹洞宗的主要特征之一。在修行方面,曹洞宗又以兼帶(回互)為最高境界,強調從非兼帶(不回互)即有偏有正、有尊有卑到兼帶,即非染非凈、非正非偏的依次進益。如此將石頭的回互說發展到一個新階段,使之更加完善和深入。

石頭希遷已經有借用世法和本土文化傳播佛法的跡象,其借用魏伯陽的“參同契”為文名即是一例,其用“大仙”表佛祖,言“聲元異樂苦”暗用嵇康《聲無哀樂論》之義,以“參玄”喻學佛,都表明了這一跡象。曹洞宗亦是如此,其以君臣父子喻本末體用,以五相示五位,更以卦象示之,都表明了這一特點。

一個重大事件的發生,總是與當時的社會環境有關。中華民族是一個統一的整體,但在文化及體質方面,南北差異都是一個長期存在的不爭的事實,現代甚至用基因分析方法表明南北族群之間確實存在明顯的差別。可以說,道儒之爭就是南北文化不同的體現,南方重清虛自然,故有老莊之說;北方尚剛健有為,故有孔墨之道。君子仁者之風有別,樂山樂水之道不同,由來已久矣。而東晉以來持續將三百年的政治上的南北對立又加劇了南北文化的差異。佛教傳入中國之后,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中國本土文化的影響,使佛教也產生了南宗與北宗之別。荊溪湛然在《法華玄義釋讖》卷十九將佛教分為南北二宗,認為“南宗初弘成實,后尚三論”,并稱“今時言北宗者,謂俱舍、唯識”(2)。北山神清亦于《北山錄》中謂“南宗焉,以空假中為三觀;北宗焉,以遍計依他圓成為三性也”(3)。是以南宗重性空之說,故專弘般若空宗,《成實》、三論俱說空也。北宗尚性有之論,故專重唯識、如來藏有宗,《俱舍》、唯識俱說有也。具體到禪宗,則北宗以佛性如來藏之說為主,重視《楞伽》,南宗特重般若性空之說,偏重《金剛》。六祖惠能將兩系學說融貫為一體,立自性是佛之義,以自性通貫二說,然他本人悟道的經歷和弘法的方式又頗帶有南人的色彩,如聞《金剛經》悟道,大講摩訶般若,授無相戒等,這表明他在南方傳教,必須尊重南方佛教的傳統。

六祖之后,其諸大弟子各自承襲并發展了其學說的一個方面,南岳懷讓重視如來藏之說,強調自性涅,青原行思與荷澤神會則重視其般若之說,強調自性菩提。懷讓弟子馬祖道一再次強調《楞伽經》在禪門的地位,以對抗神會《金剛經》傳宗之說。行思弟子石頭希遷則重視作為三論宗鼻祖的僧肇之說,繼承了南方佛教重視般若的傳統,強調自性靈智。馬祖為不世出的大宗師,其門下又人才輩出,故能逆風而行,抗俗獨立,使得南方風氣幾為之變,即心即佛,言滿天下。牛頭石頭,皆不能顧視其肩。然而逆水行舟,力小莫為;頂風疾步,莫能持久。馬祖雖然天下獨步,其后世卻未能在南方獨領風騷,溈仰宗曇花一現,臨濟宗大行北方,并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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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山惟儼往來于二大師之間,雖然他從馬祖學法時間較長,其弟子沖虛等以其為馬祖嫡傳,但他于石頭宗旨也非毫無汲取。石頭一宗雖然在初期根本無法與洪州宗相比,卻符合南方的佛教傳統,具有持續發展的潛力。曹洞宗雖以馬祖宗旨為主流,卻又大量吸收了石頭的思想理論。隨著馬祖系主流力量的北移,客觀上被壓制已久的石頭一支開始抬頭,本來就包含著石頭法乳的曹洞宗改宗就變成依時順世的自然而然的行為了。不光曹洞宗如此,就連早已被明確宣布為馬祖弟子的道悟后世都急著宣稱自己是石頭的后人,這不能不說是風氣使然,環境使然。

也許還有一個曹洞宗人不愿道及的原因,即藥山在兩系的地位問題影響了曹洞宗的選擇。馬祖門下龍象輩出,且諸大弟子早有定評,就連后世名聲顯赫的百丈懷海、南泉普愿都無法擠入大弟子的行列,何況入門在百丈之后的藥山呢?因此,雖然有唐伸的舉揚,沖虛的尊禮,藥山在馬祖門下如孔門之洙泗的地位根本得不到時人的承認。而在石頭門下則完全不同,石頭本來門庭冷落,弟子無多,一轉到石頭門下,藥山則頓時身價倍增,成為嫡傳大弟子。這是因為藥山的后人創立了曹洞宗,在南方成為繼溈仰宗之后的影響最大的宗派,而天皇道悟由于被公認為是馬祖的弟子,傳承上存在爭議,且其傳人德山的弟子雪峰義存又先從洞山受學,不好抹殺洞山的祖師的影響,故使藥山成為石頭門下第一人,壓倒了名聲顯赫的道悟和天然。

原來兼學兩家、而且更應視作馬祖傳人的道悟、天然、藥山三大家均被后人宣布為石頭的傳人,馬祖一門好象并未反擊,而是予以默許,這也是比較奇怪的事。崔彥撝《有晉高麗中原府故開天山凈土寺教謚法鏡大師慈鐙之塔碑銘并序》在言及禪宗傳承時也稱“能其后分而為二,其一曰讓,其一曰思,其下昭昭,此則何述焉”,承認思與讓分立的地位,雖然未曾明言,似乎也等于默認了藥山等三家的改宗,若非如此,思與石頭下無傳人,何以與南岳并肩!這位法鏡大師法名元暉(879941),為麻谷法孫,屬于江西一派。或許馬祖一派人才太多,不在乎有幾個人改換門墻。或許馬祖后人樂得他們改換門庭,以免與自己爭正統。但這些似乎都是靠不住的理由。向來一派之興盛,既要有實力為基礎,又須有輿論之舉揚,而輿論文字之作用,愈是后世,愈得以顯現,因為實力要受一定社會歷史條件的局限,未必能長期保持,而一旦形成文字資料,就會發生長久的影響,這是不立文字的禪宗熱衷于修宗史、作燈錄的原因之一。與洪州宗的興盛相應,南岳一系的智炬作《寶林傳》,為之大加鼓吹,使之成為曹溪的正傳。智炬特意借上代祖師之口,作了不少讖語,以預示后來南岳系的正統地位,其中借二十七祖般若多羅之口作一讖語:震旦雖闊無別路,要假侄孫腳下行。金雞解銜一粒粟,供養十方羅漢僧。以金雞喻懷讓出生地金州,以十方喻道一出生地漢州什邡,表明懷讓一系才是六祖正傳。然般若多羅又有一讖語說菩提達摩:路行跨水又逢羊,獨自恓恓暗渡江。日下可憐雙象馬,兩株嫩桂久昌昌。其中“日下”《祖堂集》釋為京都,“雙象馬”釋為寶志和傅大士,“兩株嫩桂”釋為“少林”。但這種解釋不能說是唯一的,“日下”也可以釋為“日后”,“雙象馬”也可釋為后世的兩大傳人,同樣,“兩株嫩桂久昌昌”也可釋為后世兩大支派并行不悖,長久昌盛。

在智炬作《寶林傳》的時代,既有南宗與北宗的相互抗衡,在南宗內部,又有洪州系與荷澤系的并立。故“雙象馬”初期可能喻指惠能與神秀,后來北宗漸衰,也可以此喻指南宗門下的懷讓與神會,故“兩株嫩桂”可能先是喻指南宗與北宗,后來又指南岳派與荷澤派。但在會昌法難之后,形勢大變,不僅北宗勢力衰微,就連靠攻擊北宗起家的神會一系也法系不明、難以為繼了,只有南岳一系仍舊保持著繁榮興盛的勢頭,這就和祖師所預言的“兩株嫩桂久昌昌”不符了。

雖然智炬可能是拉大旗作虎皮,但他打的是祖師的旗號,后世雖然知道他不過是假傳圣旨,也不得不加以承認,如今祖師的預言有落空的危險,這是一件不得不趕緊解決的大事。《寶林傳》(后為《祖堂集》襲用)借那連耶舍之口所預言的六祖弟子只有四人,一是懷讓,二是神會,三是印宗,四是慧忠,沒有行思的影子,卻有石頭希遷,這可能是因為智炬住錫南岳,對希遷有所了解。說印宗大概是因為他與六祖有大因緣,言慧忠是因為他被尊為國師,對當時禪宗影響頗巨。然至后世,四大弟子中只有懷讓一支獨盛,其他三人傳承不繼,無法承擔與南岳并傳的重任,在曹溪門下,也找不到另外一支。數來數去,只有希遷的名字在那連耶舍的預言中出現過,并且也算得上是有些影響的一家,宗密《禪源諸詮集都序》中述禪門十家時提到過他,雖然宗密將之列為第二等,認為其不足以代表曹溪,但在南宗門下,算是江西、荷澤之外的第三家,既然荷澤宗已然衰落,就只有讓石頭一支補缺了。

只是讓石頭一支補缺,還不能解決問題。因為石頭門下有影響的弟子太少,雖然其弟子道銑有意抬舉,道是“自江西主大寂、湖南主石頭,往來憧憧,不見二大士為無知焉”,好象石頭處于與馬祖并列的地位,門下皆相互參訪,但真正屬于石頭的卻寥寥無幾,其中毫無爭議且為時所重的更是曲指可數,除潮州大顛有些影響外,再難覓其人。而后世影響較大的江陵道悟、丹霞天然、藥山惟儼三大家,全是與馬祖關系密切、或者說被認為是屬于馬祖一系的。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將此三家轉入石頭一支,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使之力量大大增強,成為與南岳系并列的一大門派。因此。三家的后世不約而同地宣稱自己是行思的后人,而馬祖一派也加以默認。

改宗事件正好發生在會昌法難及荷澤宗衰落之后,并非偶然。然三家后人的意見也不是完全統一的,道悟一支以雪峰義存為代表,明確宣布自己屬于青原系,藥山一支則不太明了,這一方面是由于已經有唐伸碑文的存在,對于改宗是一個不小的障礙,另一方面,洞山之后誰代表藥山一支的問題也未解決,石霜慶諸影響不小,傳說洞山卒后學徒云聚石霜山,而慶諸卻避入深山,而洞山門下也有云居道膺和曹山本寂兩大家,嫡庶難分。從洞山的意旨、當時宗門的影響和理論上的創建來看,曹山無疑應當是洞山的嫡傳,曹洞宗之名自有來歷。但從法系的延續、后世的地位及當時的社會作用來看,云居無疑占有更為突出的位置。

兩位大師的對峙對于改宗也有一定的影響。曹山全承洞山,不僅接續云巖法系,對于南泉的思想也汲取甚多,從其禪法理論中看到的更多是南岳的法乳,故其本人及弟子可能還是自認為是南岳的傳人。云居道膺先從丹霞天然弟子翠微無學三年,后于洞山得旨,實續兩家之學,雖然從其本人的語錄看不出他有多少傾向于青原系的因素,但其弟子異口同聲,都稱自己屬于青原一派,這不能說其中沒有他的影響。云居弟子或其本人大概受到曹山一派宗承南岳的激勵,宣稱自己是青原的傳人,以表明只有自己一派才是洞山正傳。

由于史料的缺乏,難于悉知是否從云居時便已明確改宗,但云居弟子輩皆已自稱屬于青原已有多種碑文為證。為了強化這一觀點,《祖堂集》大作文章,不僅完全抹去了藥山在馬祖門下近二十年的參學經歷,還讓藥山弟子道吾充當了攻擊馬祖、抬高石頭的急先鋒,讓道吾宣揚什么“石頭是真金鋪,江西是雜貨鋪”,并且還讓百丈懷海表示承認,言“灼然是生我者父母,成我者朋友”,又一再地抬高道吾,貶低云巖,這不過是說明云巖在百丈門下二十年,雜學“墮根”,故不如道吾純正,從側面暗示馬祖弟子百丈不如石頭弟子藥山。這些顯然都是毫無根據的編造,目的是給人一種藥山門下帶頭攻擊江西的印象,以掩飾雪峰義存不顧江陵道悟早被視為馬祖弟子的事實,有意抹殺這段歷史,反過來攻擊馬祖的行為。不過“雜貨鋪”與“真金鋪”之喻倒是煞費苦心,江西門下人才鼎盛,石頭一支無論如何是比不了的,只好宣稱自己是真金,重在質量,不求數量,對方是雜貨,多而無益。如果藥山門下真認為江西是雜貨鋪,為什么從藥山到洞山,直至曹山,都多與江西門下往來,不見與石頭一支結交,看起來真是真金難覓,雜貨易尋,藥山一派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無論改宗的動機及原因如何,這次改宗還是給禪門注入了一股新氣息,導致了兩大門派相互激勵、相互促進的千年盛況。禪宗自五祖之后,便形成了諸師并傳、特別是南北對峙的局面,促進了各個流派的自由競爭與各自發展。會昌滅佛改變了這種百花齊放的形勢,使天下禪門萬馬齊喑,唯江西一支獨盛,這在客觀上是不利于佛教的發展的,因為沒有對立、沒有矛盾、沒有競爭也就沒有協調、沒有激勵,形不成發展的動力。三家的改宗使原本衰落的石頭一支異軍突起,驟然成為堪與江西比肩的一大支(也許抬高石頭、貶低江西是不得已的,不如此就不能形成兩家對峙的局面),不僅豐富了禪門理論,也使禪宗內部形成了以協調為主、以對立為輔的良好局面,促進了禪宗的長期繁榮。

禪宗后來在兩派的基礎上形成五家七宗,使禪宗越來越興旺。事實證明,宗派的出現有利于宗門的發展,只有百家爭鳴,才能導致百花齊放,一個主義必然造成萬馬齊喑。從這一意義上說,曹洞宗的改換門庭也是一件好事,雖然這對于南岳一系從表面和暫時利益上看并不公平,但對其長期發展及整個禪宗的興盛是有利的。

 

注釋:

1)杜繼文、魏道儒《中國禪宗通史》280頁,江蘇古籍出版社1993年。

2)大正藏33951頁上。

3)大正藏52581頁上。

 

作者簡介:徐文明,1965年生,哲學博士,北京師范大學哲學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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